在世界的盡頭遇見你。




要減輕一個生活,說易行難。就像昨天清空的購物車那樣,今天滑著滑著又點進了一些、買了一些;放糧食的地方又被補滿了,工作房的小物又添了幾樣。

想要的,永遠都會有。戒掉這個上癮別的,生活還是會留下些什麼。

雖然掛在嘴邊,但其實並沒有特別執著於「 斷捨離 」這件事,有也只是為了合理化現有狀態的儀式感說法,距離真正做到還遠著呢。在經歷過幾次又是刪除又是屏蔽,不是送就是丟的試圖清空過程後,現在比較在乎的是如何過濾掉一些讓自己不舒服的人或關係。

土耳其電影《 遺失的第十一冊書 》( 11'e 10 kala / 10 to 11 )的原型人物和泰國電影《 就愛斷捨離 》( ฮาวทูทิ้ง..ทิ้งอย่างไรไม่ให้เหลือเธอ / Happy Old Year )的自私女主算是極端的對比。他們都是熱愛生命的偏執狂,分別在於一個想留住記憶,一個想走出記憶。

記性和生命一樣,你沒有辦法預期它什麼時候開始衰退,甚至會突然停止在某一刻,然後漸漸歸零。但所有來過這個世界的人,哪天死了、永遠消失了,都一定會留下一些東西。至少那些留在別人記憶裡的大小事,可能在某個當下被提起,彷彿又活了一瞬。

「 活在記憶裡 」—— 聽起來就是一個虛無飄渺,偶爾拿出來哭一哭排一排毒還可以的浪漫想法。但《 冰山的陰影 》( JÄÄVUOREN VARJOON / ICEBERG SHADOW )這部紀錄片的導演倒是實實在在地把一個陌生人的記憶給拼湊出來了。

一切從導演在跳蚤市場買下的兩箱丟棄物開始。裡頭裝有在世界各地拍攝的 8 毫米胶片、舊照片,還有寫給親人的家書、寄給自己的明信片、被攔截的投函等。顯然的,這是一個人的遺物。對市集攤主來說是意外撿來的廢物,但求可以賺幾個錢,但對買主來說卻是撿到寶了。



每一個生命都是寶,用一堆「 垃圾 」拍成一部長片,聽起來似乎更浪漫了!

生命之重在於活過的熱情。箱子裡的每一樣遺物,從每一幀留影到字裡行間的思念,都承載著主人公厚重的生命力。要探知一個生命,名字必然是追源的起端,而一份公件上的 Oiva Vilhelm Kovanen 這個名字也隨即開啟了導演 Antti Tuomas Seppänen 的「 尋人 」之旅。

所有的遇見,都是生命中美好的存在。

一場賣場的淘寶奇遇記,促成了一段超越時空的緣分。多虧主人公瞞著家人買下的那一台昂貴相機,讓他為自己從軍到航海的獨身一生,留下了這些後來被我們看見的珍貴畫面。更要感謝導演對一個生命非常純粹的珍視,為自己買下的兩箱人生碎片構建出一個動人的故事。縱然一些想像的語境並非事實的全部,但不會改變這都是真實發生過的生命片段。

他喜歡拍人,尤其人們的笑顏,還有美麗的女子、耍太極的老人、曬著衣物的媽媽、海灘漫步的少年、急流上的壯男等。其鏡頭底下的山水、密雲、飄雪、燃燒的天空、咆哮的大海、滔天的巨浪、成群結隊的海鷗、努力爬行或蠶食綠葉的小蟲、茂密的枝葉等,都是大自然壯麗的饋贈。他也拍高樓大廈、重載船、菜市、花圃、大魚大蝦、城市的日與夜等;而攝於不同國度的街景,則看到多元民族的節慶、藝術表演、宗教遊行等。經過剪輯,映入眼簾的是世界萬物的熔爐。

而在我的現實裡,也得感謝一場美妙的遇見。若不是某個悶壞的晚上,獲得友隨意推薦這部十多年前的紀錄片,我應該就不會知道這一件美事了。難得的是,原來導演在去年底已經在線發布完整作品,為眼下這個困在疫情裡的生活,帶來撫慰人心的溫度。





主人公的一生遇過巨浪、經歷過戰爭,就是沒有遇到對的人。

你可以從他的經歷和傾吐中,感受到濃烈的孤獨感,甚至是親情的羈絆,當然也可能是作品導向的錯覺。無論如何,我們生來本是寂寞的,活到該退場的時候也不保證不會孤單離去。只要想想生死之間在許許多多的遇見裡,感受過的大大小小火花,愛,就不再是用一個人來定義的事了。

最近重看的電影中,《 第一頭牛 》( FIRST COW )是最安靜、最緩慢,但卻最快速直搗心房,並在心底最深處發出巨響的人文作品。對我來說,是一部看得非常舒心的基友片。

電影有更深層的資本主義內核,但看在我眼裡就只是在說一場遇見。

人與人的相遇真的是一件很美麗的事。兩個人在一起,是一種陪伴,如果可以互補當然就更美了。冒險家想著靠餅乾致富,生活家想著讓餅乾更美味;冒險家總是能急中生智,生活家隨手就弄了一束花;冒險家和顧客打交道,生活家和母牛邊擠奶邊談心。

兩個人的經歷,過程和結局都重要。被追緝逃散,他們回來找尋彼此,直到生命最後一刻,就像一開始餵飽送暖那樣,他們都沒有放棄那互相給予的半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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